行外人論 ePub 爲何很難普及

這篇文章放得有點久了，只是一直沒時間寫。

話說數週前 g0vsummit 會議剛結束。基本上我不知道這個會議在做什麼，以後可能跟它也沒什麼交集，而這篇文章的起點是我的一位朋友在 Twitter 上發表了幾則關於該會議的討論，或說是心得分享。這位朋友是數位出版的資深編輯 (現在好像官更大了)，提到該會議裡的人都在抵制 pdf，然後他也提到 ePub 的種種好處，順道黑了一下 MS Word，認為公務體系都該學習 Markdown 以方便制定公文格式等等。

首先，我雖不知道 g0vsummit 在幹什麼，但我知道 g0v 裡面的 geek 比例相當高，也就是說這種會議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般人會參加的，不敢說全是電腦高手，但至少是願意接受新事物的科技界人士或年輕人。所以，裡面出現一些 "有趣" 的論點也就不奇怪了，但這次我只談電子書及數位出版。當時我在 Twitter 上跟這位朋友聊了幾句，他推薦我看一個系列的譯文：

為了open-web而生的可攜式文件 - Bill McCoy
http://wanderer.tw/post/68440327528/為了open-web而生的可攜式文件1
http://wanderer.tw/post/68483261378/為了open-web而生的可攜式文件2
http://wanderer.tw/post/68505894853/為了open-web而生的可攜式文件3

當時是個週末，雖然很忙但我還是把這三篇文章全看完了。聽說 Bill McCoy 是個言詞犀利之人，但若真的看完這系列文章，我想沒人會懷疑這就是他幫 ePub 寫的軟文。我相信翻譯的水平，而該作者講的基本上也沒什麼錯誤，但 .....

為什麼 ePub 至今的知名度及泛用度還是不高呢？

在文中 ePub 根本就是萬能的啊，還有什麼做不到？但我敢保證你去問你周圍的朋友，十之八九對這個格式僅為 "聽過" 但不熟，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這是啥鬼。別忘了 ePub 問世已經很多年了，可不算是個數位新人，撇開前幾個版本還在完善其功能及制定標準的過渡期，知名度低成這樣是怎麼回事呢？


內建軟體不支援
一種檔案不管再怎麼好，沒人用也是白搭。Windows 及 OSX 至今沒有內建 ePub 的瀏覽軟體，至於 iBooks .... 你饒了我吧，Apple 做的資料庫軟體每一個都有自以為人性化但反人類的邏輯，即使 Apple 已經盡力不讓這種不爽繼續擴大，但效果還是有限，看看那早已生蜘蛛網的 iPhoto，而 iTunes 我就不吐槽了，有時我也被它的詭異邏輯搞得很火大。所以，若有個像 "預覽程式" 一樣的玩意可以開啟 ePub (讓預覽程式直接支援嘛)，我相信用戶數一口氣就可以提升不少，至於 Windows ..... 去抓個肥死人的 Calibre 吧。

有人會說，哎呀現在是移動裝置的年代！資料庫軟體在移動裝置上剛剛好！這我承認，讓我們接著看下去。


書商不支援
這可能是短期內無法解決的最大問題。ePub 身為電子書檔案格式，那書從哪裡來？說到這個，數位出版及傳統出版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但並非是互斥的，也就是說一本書可以出版成紙本書，但也可以同時出版成電子書。不幸的是，傳統書商很多不願意將旗下作者的紙本書出版成電子書，而新書的作者也不見得願意把作品交給數位出版商。這部份很複雜，我就在此打住，結論就是書源不夠，如果你看到某本想買的書，但是一看 "又" 沒有電子版，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

那為何傳統書商排斥數位出版呢？最簡單的理由就是盜版氾濫。我毫不諱言地說，只要某書有電子版，八成都可以在網上找到免費的檔案 (不管是 pdf 還是 ePub)。其實這個情況有點類似音樂產業，當年盜版 mp3 不是滿天飛嗎？那現在呢？就沒有了嗎？唱片業者的確快玩完了，但音樂人可不是這樣，線上購買音樂一旦蔚為流行，只要付款方式容易 (這點我一定要點出來，有些網站的購物方式極其麻煩，簡直是逼人去找盜版)，人們也會漸漸習慣花點小錢購買正版音樂，難道電子書不能如此？我承認書跟音樂差很多，但商業理念都是類似的，要能扛住一開始的虧損，一起把餅做大，電子書市場才能做起來，可惜目前進展的速度還是太慢。

另外，趁這個機會也來聊聊 DRM 吧！上述所說 "可以被盜版" 的電子書及音樂都是 DRM-free 的檔案，有 DRM 的數位檔案會有各種限制，最常見的就是限制播放程式。坦白說為了創作者的權益，DRM 是合情合理的東西，只是造成消費者的不便而已。可是像這些被 "鎖" 在某軟體內的電子書，其實一定程度上弱化了 ePub 的存在感，因為它們不能用來交流，更別提很多特規的電子書檔案，有些體驗極差，鎖在 App 裡根本不知道是用什麼做出來的，如此良莠不齊的品質，大家對 ePub 的優缺點、特性及必要性也就漸漸沒感覺了。


Kindle 不支援
要說支援電子書的書商，那還要問嗎？當然首推 Kindle 之父 -- Amazon，而 Kindle 則是全世界市佔最高的電書機。不過，Kindle 是不支援 ePub 的，請自行轉檔成 mobi。這一個小動作看似沒什麼，但表示電子書龍頭書商 Amazon 帶頭不支持 ePub 的發展，不管 ePub 功能再完善，轉檔成 mobi 就那死德性。而且 Amazon 為每一個平台都開發了閱讀程式及線上商城，用戶根本不用知道他們買了什麼格式的電子書，ePub 還要考慮要不要加 DRM，Amazon 路過根本不理你。

那有沒有電書機或其他書商是支援的 ePub 的？當然有，像美國書商 B&N 主推的 Nook，可是要怎麼買呢？嗯 .................. 別想了，Amazon 至少還有網購，這玩意只能在美國買，就是這樣。再來是平板的電子書 App，像 Apple iBooks，可是 iBookstore 的藏書量大家都知道 .... 而且 Apple 有著自家的電子書格式，ePub 還不見得能佔到便宜，而且在平板上看 pdf 的體驗也沒想像中地差。著名的電書機評測媒體 Good E Reader 近期推出自己的電書機 (是的，評測媒體自己做產品 ....@#$%) 結果一看是個 pdf 閱讀器？！看樣子是想跟 Sony DPT-S1 競爭，根本不在意真正的電子書。


學術及技術類文件不支援
想幹掉 pdf？ePub 至今還是以文字書為主，但這根本沒有施力點，因為很多文字書的傳統出版商根本不弄數位檔，來看看 pdf 的大宗吧 -- 學術期刊及專業技術書籍。在 "為了Open Web而生的可攜式文件(2)" 一文中，作者說：

對專業技術書籍而言。O’Reilly媒體在今年初的報告中表示，PDF還是他們最受歡迎的下載格式。但是重點是，PDF的佔有率在短短的三年間從超過90%下降到50%。而且這是對於有著相對複雜版面、常在有著大螢幕PC上被閱讀的技術書的數據。

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各位，這段話就是扯淡！而且就算數據是真的，也沒有參考價值。我作一個很好的比喻：Google 一天到晚吹噓 Chromebook 賣得有多好，可是為什麼從未看到周圍有人在用呢？

基本上，學術論文鮮少以 pdf 以外的格式儲存及出版，因為此類書籍要求完整性，不管是一字一句，包括版面最好都不能動，所以要馬沒有數位版，就算有也是提供 pdf。另外，學術文章排版的第一把交椅 -- LaTeX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以 "紙本書" 出版的目標在作業，包括學術期刊也是如此，從一開始就不考慮數位出版，直到今天還是一樣。當然啦，眼尖的人還是會發現期刊的網站除了提供 pdf 之外還有 HTML 版，有了這個就有機會轉成 ePub，可是至今沒有人幹這種事，所以就是沒有，完全沒有。

那技術書籍呢？看看 Amazon 吧，頂多是科普書，技術書籍就是悲劇，而 O’Reilly ..... 這家算是頗有特色的技術書籍出版商，書的封面多半是一隻醜醜的動物，然後內容大多是該領域的爛貨。"有名但不會買"、"買了也不見得看" (真的有人是因為封面設計而買，我說真的) 就是很多人對這間書商之系列叢書的評價，所以這數據有意義嗎？


文書軟體不支援
"ePub 這麼好，我也想做！" 但是要怎麼做？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 2012 年 Apple 的 Education Event。這場發表會雖然小，但不僅推出表現力極為豐富的 iBooks 教科書，還一併釋出免費的 iBooks Author，讓人們 "輕鬆地" "製作" iBooks 教科書 (當然，要做什麼類型的電子書都行)，完美地建造了一個生態圈。

反觀 ePub，很多人連打開它都不會了，還想製作？目前市面上除了 iWork Pages 之外，主流文書軟體都沒有內建支援輸出 ePub，必須要使用一些專門的軟體 (有些是免費的) 才行。這裡有個網站給各位參考：

4 Ways to Create an ePub eBook
http://www.thebookdesigner.com/2015/07/4-ways-to-create-an-epub-ebook/

可是，單靠轉檔及軟體輸出製作的 ePub，很多進階的新功能都無法使用，如果不想用這種傻瓜製作法，那就要從頭學一些 HTML 及 CSS 等網頁語法才能開始入門。ePub 從業人員當然會告訴你很簡單，但以我學 LaTeX 這種以程式碼來製作文檔的經驗，我必須誠實地說，能避免盡量避免，學習曲線絕對是很陡的，除非你天天要寫，不然一段時間沒寫又要回去查語法，這種事情沒多少人想做，Markdown 也是一號的貨，絕不可能推廣的，iBooks Author 這個榜樣擺在眼前，道理不言自明。


結語
所以，為什麼 ePub 至今還是一個小眾呢？站在檔案本身的觀點來看，它是十分優秀的，但它的 "電子書" 身分或許害了它自己。書嘛，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寫書，所以沒人為它製作簡易的編輯軟體；書嘛，一定要出版，所以長年跟傳統書商進行拉鋸戰，推廣檔案本身就不是主要的任務了。最後再加上各方阻力及其他特規電子書格式及各家電子書 App 的競爭，使得 ePub 面臨的挑戰比 OpenDocument 還要複雜得多。我認為 ePub 還會繼續小眾下去，五年內應該不會有改變，但我們可能會在看電子書時不知不覺地感受到它的進步，僅只於此，至於要讓它成為新時代的可攜式文件，我看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