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6日 星期五

當鬼島不只是鬼島


最近油電雙漲,景氣差到一個程度,不巧的是小弟我剛好想換工作,結果到現在找了三個月多還是沒著落 ..... 囧 .... [1] 隨著在業界待的時間越來越長,面試的經驗值越來越高,對於 "鬼島" 這詞的感觸也越來越深。就我的感覺,台灣業界的資方心態已經無良到一個程度 [2],這也連帶地造成勞方的心態轉變,最後惡性循環,產生現今這種生產力低落、貧富差距懸殊且人才外流的台灣社會。

本鬼島的就業問題實在太多了,我大致列舉幾點來吐槽一下:

1. 只要奴才

不要問那麼多,照著做就對了!

上面是某個主管對我說過的話。我想很多人都有相同的遭遇,在台灣是沒有主管與員工 "討論" 這種事情的,特別是主管的學歷比員工高的時候更是如此,有時我真想說 "你他 X 的你們這些狗屁博士除了會出餿主意之外還會幹什麼?" 照著你們的話做常常都是自找死路,最後沒成果還要被罵,莫名其妙。另外,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很多博士總是有 "我的學歷比你高,所以你會的東西我都會" 這種錯誤觀念?這種情況在學校更是明顯,有興趣的人不彷想想,教授之間其實都是文人相輕,誰也不服誰,不管他們是不是只會打嘴砲。

撇開學歷高低不談,在台灣業界,最重要的就是 "服從",老一輩的人甚至認為這是應該的,屬下本來就應該被上級壓榨,不能服從、不能忍耐就是最差的員工。我記得我很久以前在 PTT 上看過一篇對岸員工寫的文章,他說台灣的老闆最重視的就是員工服不服從,原因可能跟台灣男人普遍都服過兵役有關!因為在兵役期間的軍事訓練,造就了根深蒂固的 "階級" 觀念,而且役期越長越糟糕!然後這些當完兵的傢伙回到陽間就開始作亂,把軍中那種上對下的階級制帶到職場,結果就如我當兵時同梯說的一樣 -- "只有階級,沒有邏輯",老闆才不管對或錯,反正他說了算,想保住飯碗就別多嘴。

所以 ..... 當你看到某些員工自己都在批評自家的產品或策略,不要覺得奇怪,因為他們想改進也沒辦法。

2. 很挑人且不想培育新人

黃先生,你最大的缺點就是你沒有做過 XXXX .......
黃先生,你不是新鮮人,建議你轉職不要轉那麼大 .......

上面兩句話是我去某間去年虧上百億的公司面試時,面試主管跟我說的話。我到現在還是覺得莫名其妙,你從我的履歷就看得出來我沒做過 XXXX,你把我找去面試結果嫌我沒做過 XXXX 不是很搞笑嗎?然後又嫌我轉職轉很大 ..... 事實上也沒大到哪裡去,基本的我還是都懂阿,何況你也不想想你們公司的狀況,高手都被大陸跟三爽挖光了,你還想撿現成的?更重要的是,這個慘業整體狀況這麼差,你們吐出來的薪水也只是普普,還想挑多厲害的人?

OK,上面是我自己的面試經驗,撇開上面的特例,就我這三個月跟 104 奮戰的經驗,我發現像這種景氣不好的時候,公司挑人可以挑到一種很誇張的程度。比如說我看到 104 上很多職缺都擺了將近半年,投履歷的人多到滿出來,碩士博士都有,我就不相信其中沒有夠資格的,可是不知道是假動作還是怎樣,職缺一直開著,而且定時還有更新 (表示人資還活著),那到底是台灣人資質太差還是你們根本沒有想招人的誠意?

承接上一段,雖然只是很小的事,但我可以告訴你這種事情很快就不是個案了。有興趣的人不彷想想,每年會有多少碩士博士新鮮人踏入職場?如果這種粥少僧多的狀況一直持續下去,很快地月薪三萬的博士就要誕生了!到時候除了篤定要走學術的人之外,誰想念博士班?用這種方法抑制教育水平也是挺酷的。

我舉個例子,下面這份工作要徵的是電機背景的大學及碩士,兩個月前還有博士應徵 ....


3. 認為在台灣公司工作本來就應該沒生活

八小時的工作只有外商,因為他們比較重視生活,我們台灣公司不行!

上面那句話是我在某場面試中,面試主管跟我說的話。我很好奇的是 ..... 你說外商的員工可以準時下班,是因為他們比較重視生活 ..... 所以台灣人都不用生活囉?早八晚八不提,還說什麼總經理不喜歡幫別人關燈 ..... 去你 X 的,他領多少錢我領多少錢?為什麼我要比他晚走?這種工時超過 12 小時的工作還給不到 80 萬的年薪,那我去台 GG 輪班豈不更好?搞不好工時還比較短 (這句話居然用來描寫 GG 的工時,真可悲),薪水絕對樂勝。

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工作,其中本來就有一些工時特長的職位,這一點是無庸置疑。但我不懂的是,為什麼很多台灣公司認為高工時是正常的?甚至還挑明地說在台灣公司工作本來就應該要加班,超過 12 小時沒什麼不對,可是薪水跟工時根本不成正比。有些老闆會說沒賺那麼多錢,薪水當然高不到哪裡去,但是真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嗎?其實很多公司的加班文化都是惡質的積習,一堆人在位子上演戲,反正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能回家,這種工時怎麼會有生產力?

就我一個從半導體業逃出來的同事說,其實這些高工時的工作不管薪水再高,都沒什麼好的,因為那些錢都是你應得的!之所以薪水高只是因為資方壓榨你,要你一天當兩天用、一個人當兩個人用,坦白說資方要的根本不是你的智慧,而是你的肝!至於你生活過得如何與他們何干?他們才不管你兒子認不認識你 (硬不硬得起來),反正這種工時在台灣已經被塑造 (扭曲) 成理所當然的 "常識",久而久之不少勞工也被洗腦了。

然而,高工時的結果就是疲勞不斷累積,死亡率高,生產力及創造力都低落,瞧瞧紅茶店之前出的那些爛手機,你可能會想這種貨色怎麼能拿出來丟人現眼?但回頭一想,在那麼累的情況下還能有什麼佳作?這種公司就是把月薪五萬的工程師弄成只有五萬的價值。

4. 想操又不給錢


上面是一則兩個月前的新聞:"王作榮之子開炮王念祖:明星公司讓人才變白癡",看了真的讓我及不少科技業的朋友笑破肚皮。第一,創業累不累?當然累!第二,創業一開始是不是要虧損?我想大部分是如此;第三,創業有沒有風險,當然有!大部分創業的人都是失敗的,那請問一下,憑什麼要大家陪你去死?

我認為這個姓王的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民間疾苦,大家都想賺錢,大家都想成家立業,很多人家中還有經濟壓力,何必跟你冒這個險?那不然這樣好了,你薪水給多一點,我想還是會有人願意去,找不到人才一定是眼高手低太挑人然後又不願意給合理的薪水,那當然沒人理你,想找台清交高手哪是這麼簡單,先秤秤自己幾兩重吧!創業初期本來就很辛苦,找得到人是你運氣好,沒人去只能摸摸鼻子,居然來跑出來打嘴砲,這不是慣老闆是什麼?

舉一個很好的例子,之前全台鬧護士慌,原因很簡單 -- 低薪又太操,很多護士正值青春年華,跑出去當外拍 model 或賣雞排都比當護士好,這種工作當然沒人想做。後來,某些醫院祭出 "加薪戰術",一堆離職的護士全都回來了,連應屆畢業的護校生及護理系學生也搶著進去,人手一下子就滿檔。這說明什麼?就算再操,為了錢還是有人願意做那種工作,但台灣很多公司就是想操又不肯給合理的薪水,找不到人正常阿!何況還想找高學歷的人才,是腦袋有洞嗎?

=====================

如果你跟我一樣常常在看社會新聞及產業訊息,一定可以發現台灣新聞有所謂的 "老闆新聞週期",也就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慣老闆出來哭哭,說員工不好、沒以前耐操,或是找不到人才,而新聞標題都很聳動,像是:



標準的標題殺人 ..... 但這則新聞在網路上早就被罵翻了,因為根本沒有員工領到那麼多錢,我不知道 50 個月是整個廠區合起來 50 個月,還是總經理領 50 個月,但幻想著進這家公司賺大錢的人我可以告訴你,從那裡出來的人說,獎金跟年終都普普 (有沒有五個月都是問題),而且月薪超低!也就是說,假設你領四個月的年終獎金,可能就跟別人領兩個月差不多。所以 .... 工作環境差,薪水又是那副德性,找不到人還怪得了員工嗎?何況我相信不是找不到人,而是他們眼高手低想找台清交的高知識分子,但是這些學校出來的人怎麼可能會去!

最後,我來談談台灣偉大的傳統產業,其實這年頭傳產正夯,絕對不像上一段那個慣老闆說的鬼話,原因在於科技業薪資越來越低、福利也越來越差,但是工時卻是沒變,所以很多高手都跑去傳統產業或是考公職 (是的,現在公家單位充斥著越來越多前面學校的高手在那裡做每天相同的 runtime,因為對業界沒信心)。何謂傳統產業呢?以我個人的認知它有兩個特點:1. 準時上下班;2. 穩定成長、穩定獲利。基本上我所知道的傳產也大多符合上述兩項特點,但我所不明白的是 ...... 既然公司每年都有穩定獲利,為何起薪還是那麼低呢?開給國立碩士三萬五 "以下" 會不會太誇張? (是的,這是小弟我的真實案例) 與其在那裡強調有很多名目的獎金,但又不敢說獎金大致有多少,幹麼不拿一些獎金來平衡月薪?讓員工安心一點有什麼不好?給我那種薪水我怎麼敢去?是誰規定 "準時上下班" 的傳統產業理應把起薪訂得很低?準時上下班是應該的,怎麼能當作藉口?也因此 "頂級傳產" (如奇美實業) 才會如此搶手,因為光是工時正常及薪水合理 (其實是很優) 就打爆九成以上的公司了。

很多人說台灣是鬼島,我完全同意,但大家不彷想想,當鬼島連鬼都不想待的時候會變成什麼樣子?看看這兩篇文章 -- 海外工作配套優, 5年後人才外流更嚴重!台灣人才外流與人口下降的背後,以後台灣會不會變成菲律賓第二?我想滾動的石頭是很難停下來的,我實在不敢抱持任何希望,故將來拼了老命也要把我的孩子送出國,台灣自己都不尊重自己人了,何德何能要大家為這塊土地盡心盡力?

喔,反正都講那麼多了,再補一槍吧,其實人力銀行也是台灣基本薪資低落的元兇之一,請看:人力銀行民調亂象肆虐  惡整上班族薪資!


附註
1. 小弟就是標準 "選錯實驗室" 的悲哀台清交學生,薪水應該是班上倒數的吧,遇到朋友還不敢打招呼,怕他們問我在哪 "低就" ..... orz
2. 當然,我不希望以偏概全,台灣還是有不少好公司的,只是比例低得可憐 .... 所以找工作時一定要先上網查過,因為踩到雷的機率實在太高了。

13 則留言:

  1. 天啊好可怕啊,那我們這一代以後怎麼辦啊?
    我念資工快畢業了,能不能給點建議?例如未來朝哪方面發展會比較好?我不希望選錯實驗室啊QQ

    回覆刪除
    回覆
    1. 我並不清楚資工領域在職場上的生態 ..... 不過幾乎每家科技公司都會徵寫程式的人,應該是不可能找不到工作,但好不好就難說了。

      會說資工領域人才飽和的人一定還沒進入業界,別理他們的胡言亂語。

      刪除
  2. 「我記得我很久以前在 PTT 上看過一篇對岸員工寫的文章,他說台灣的老闆最重視的就是員工服不服從,原因可能跟台灣男人普遍都服過兵役有關!」
    我一直有一模一樣的理論
    但都被藍色背景同學否定

    回覆刪除
    回覆
    1. 我不清楚你指的 "藍色背景" 是否是政治上的藍色?如果是的話我就覺得很奇怪了,老闆藍綠都有,逃避兵役的人也是藍綠都有,為何特別指出藍色背景?

      不過我能肯定的是,你說出這番理論,老一輩的人絕對都不同意,他們只會覺得我們不耐操、沒他們以前肯吃苦而已。

      刪除
  3. 平時都是拜讀您關於Mac技術的文章,這篇與時事相關的寫得太好了,加上我就是在大陸流浪的台勞,對於您深刻的焦慮感同身受…
    在目前惡劣的環境下,不論是捐肝去上班或是考公務員拖垮政府財政我覺得都不是辦法,投票時的選擇也吉凶未譜,我的想法是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就只有創業一途,我講的是微小型的個人工作室等級的,可想而知收入就更不穩定了,我真不了解為什麼技術能力這麼好的Mac一族在求職上卻到處碰壁,真的沒有創業的契機嗎?

    回覆刪除
  4. 創業很困難,除了有好點子之外還要有資金,這一點國外比較盛行,甚至還有 Kickstarter 這種創投網站,給予創業者較多的資源,社會也鼓勵這種行為。

    可是在台灣可行不通,台灣父母多半希望孩子去大公司做穩定的工作,社會風氣不鼓勵創業;而且台灣的創投公司根本就是虛有其表,比如說我之前提過的 YEF (舊文連結如下),只收一些連專業課都沒修完的學生,訓練他們打嘴砲,這種創投有什麼用。

    http://chris959.blogspot.tw/2011/11/blog-post.html

    還有,創業很需要資金,除非你能找到很好的合作廠商,不然你在沒有機台的情況下,想做的產品或研發的材料根本無法實作,所以你會發現台灣的新創公司除了美術設計及餐飲業 (是的,餐飲業是台灣的研發主力) 之外,都是寫 App 或是玩電子商務,沒有電資背景根本難以進行,像我就沒辦法。

    至於 Mac 技術 .... 我至今從未因為這項技能得到任何的優勢,台灣是微軟王國嘛~會寫 Obj-C 還比較有用,可惜我不太會~(攤手) 像我就是最好的錯誤示範,別把人生搞得跟我一樣。

    回覆刪除
  5. 美術設計卑微到不行,根本是紅海式競爭。高階美術人才收入等於新手工程師而已,目前這塊市場大都是飽合,一些公司的美術設計還要求年輕女性...

    拜託別在鼓吹文創了啦,根本就沒文化還創什麼...
    一張名片各位願意給多少錢做到多好水準??哈哈.....

    回覆刪除
    回覆
    1. 說真的我還真不知道美術設計的收入如何,我想表達的只是 "它是有創業可能的",因為你只要有電腦及美術繪圖的能力就能工作。

      話說有位 "號稱" 知名的蘋果部落客就是自己開設計公司,看他敗家的方式應該是賺很大 .... 沒顧慮到其他美工人士的狀況是我的疏忽,抱歉 orz

      喔喔,最後你提到文創,我倒不覺得沒文化可創喔,因為文化是自己走出來的,等到你有了自己的 style,或是有了自己的品牌,不就 "創" 出來了嗎?只是以台灣的大環境來說相當不容易,而且很有可能養不活自己,就像你說的,很多客戶的第一訴求就是省錢,這樣一來設計師怎麼願意下功夫呢?

      刪除
  6. 我想版主的意思是美術文創因為初期成本低
    (只需要買電腦跟付薪水)接下來就是狠操而以所以
    台灣才有一狗票的設計公司. 但是由於台灣對於設計
    的價值根本就是代工思維(愈便宜做出愈好的才是有本事)
    就會造成做這行的30幾歲再轉去餐飲.....

    回覆刪除
    回覆
    1. 完全無誤,感謝樓上的解讀~

      "但是由於台灣對於設計的價值根本就是代工思維(愈便宜做出愈好的才是有本事)" -> 這就是台灣企業普遍的問題,短視近利。


      其實餐飲業真的不錯 .....

      刪除
  7. 我是那個匿名,餐飲業很多也是該該叫,能開的好幾乎都是老店,新手要開得好很少很少,除非是什麼台北市高價位餐廳有不少一博成功~

    所謂設計公司有很多種,我在這邊比較傾向是平面、多媒體、動畫類別,而非實體設計,如工業、產品、建築室內,這方面的設計師待遇很多是不錯的

    bbs鄉民的正義動畫幾乎都一致好評,可是動畫師只有領半薪...因為資金太難取得,導演也是搏命去做..動畫師做到女友都跑了

    回覆刪除
    回覆
    1. 是阿,我們看得到的都是成功的餐廳,很多老闆也是做得很辛苦,但除了地點好壞之外,全憑自己的手藝不是嗎?就算是老店也是從新手慢慢做起來的。

      (我這裡要靠杯一下台北東區巷子裡的某爛店,一堆潮男辣妹去光顧好像很厲害,東西普通到不行,價格又貴得要死,結帳時沒用信用卡還被店員輕視)

      設計方面的資訊我不太清楚,感謝你的情報,特別是 "BBS 鄉民的正義" 動畫師的故事,聽起來真的很心酸阿~

      刪除
  8. 我很不想說我的預測是正確的,但 ... 月薪三萬的博士的確出現了。

    破天荒!擊敗近3千人 博士考上台鐵道班工
    http://tw.news.yahoo.com/%E7%A0%B4%E5%A4%A9%E8%8D%92-%E6%93%8A%E6%95%97%E8%BF%913%E5%8D%83%E4%BA%BA-%E5%8D%9A%E5%A3%AB%E8%80%83%E4%B8%8A%E5%8F%B0%E9%90%B5%E9%81%93%E7%8F%AD%E5%B7%A5-193800599.html

    我相信他決不是因為熱愛火車或鐵道而去做這種工作。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