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 store 風光的背後

前陣子 App store 剛達成五百億次下載，除了第五百億次下載的幸運得主很高興之外，所有消費者也都很樂見這種盛況，正如我在 "作業系統的絕對領域？" 一文中所說的，一個作業系統的存亡取決於商業性，能賺錢才會吸引開發者為之耕耘，而大量優質的第三方軟體即為吸引消費者的籌碼，聽起來像是雞生蛋蛋生雞的狀況，但我們可以說它是一個良性的循環。

不過，當消費者及 Apple 公司沉浸在欣欣向榮的榮景時，開發者們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自 2008 年 App store 正式推出之後，iOS App 的開發者已經多到數不清了，其中的原因我也提過很多次，總歸一句話就是 App store 的商業活動是很 "健康" 的，不僅金流熱絡，而且銷售模式簡單 (上架付費 App 或 In-App Purchase)，基本上不太需要擔心盜版或是行銷的問題。

然而，真的有這麼美好嗎？你可知全球有多少開發者投入 iOS App 開發，妄想成為下一個 Rovio，結果鎩羽而歸？[1] 在這篇短文中我們來聊聊這個話題。


真的不需要行銷？

出處：妙手小廚師 II 第四集

這年頭，世界已經跟過去不同了，大家都知道某動物教了我們很多，現今產品的品質似乎不再那麼重要，或者說當產品本身拉不開差距的時候，決勝負的關鍵就是行銷，不管是電視廣告、平面廣告，甚至乎網路打手都是行銷企劃的環節之一。相較之下，某間標榜 "低調卓越" (Quietly Brillant) 的公司似乎注定要消失在時代的浪潮之中？[2]

但是在 App store 上並不用如此，因為那是 Apple 創建的統一平台，大家會直接去上面找 App 來用，而 Apple 並不會給任何 App 特殊待遇，除了 "Editor's Choice" 這類經過評選的少數 App 之外，每個 App 都是平等的，你賣得好，排名自然就上升。此外，針對剛上架的新 App，App store 也有一項調整排名的機制，讓新上架的 App 有機會衝到排行榜的前幾名 (一般來說是在十名之後，但已經足以增加曝光度)，故新鮮貨也有一定的活路，不會永遠被淹沒在 App 海中，相較之下 Google Play 就沒有此項機制。

可是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嗎？方法是人想出來的，所謂 "商人無祖國"，只要能賺錢，還怕沒方法？這部分有點類似亞洲國家很流行的補習班，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 "不管如何，讓你上榜就對了"，而在 App 的世界裡，這種東西就稱為 "刷榜"。

什麼是 "刷榜" 呢？我想大家也時有耳聞，正如我前面所說，App store 上 App 的排名與 "銷售量" 或 "下載量" 有很大的關係，那如果刻意找很多人或虛擬帳號去瘋狂下載，那排名豈不是如你所願地上升了？這就是刷榜的基本原理。

刷榜有什麼不好呢？基本上它沒有任何一點好處，而且由於它的出現，App store 上的排行榜幾乎變成廢物，這絕對不是 Apple 及消費者所樂見的。刷榜這門 "生意" 起源於印度，後來在對岸被發揚光大，由於台灣同屬華語區，所以偶爾也會被波及到一些，比如說若你看到排行榜上前十名多是對岸的怪遊戲時，那多半就是刷榜造成的。然而，不同於台灣 App store "偶爾" 出現的奇觀，在對岸的 App store 裡可是每天都上演同樣的戲碼，為了搶 App 的曝光度，無數多的公司支付鉅款給刷榜公司，以讓自己的 App 衝上排行榜前幾名。

喔，衝上前幾名又怎麼樣？其他 App 在後面依然活得好好的啊，但你若是一個獨立開發者，你要靠付費 App 或 In-App Purchase 過活時，你就會發現事態的嚴重性。由於 App 排名直接影響其曝光度，而那些混蛋的刷榜行為，使得不論你的 App 有多好，要擠上前面的排名都是難如登天，如此一來你的 App 有可能 "一套也賣不出去"，無以維生不提，若要找投資者，你的下載量也讓你得不到金主的青睞。所以，中國的 App 市場已經惡化到 "不刷榜都不行" 的慘況，這對於個人開發者是極大的打擊，因為他們無法負擔高昂的刷榜費 [3]。

當然，Apple 絕對不會坐視這種歪風繼續擴大，因為 App store 的排行榜就代表 Apple 提供給顧客的推薦名單，不僅掛著 Apple 的招牌，也有一定的公信力，如今被這些投機的無良商人惡搞，Apple 勢必要出手維持秩序，其方法有二：1. 修改排名的演算法；2. 將違規刷榜的 App 下架及停權。但是，這種東西並不是很好抓，而且抓得太嚴也有可能濫殺無辜，故如果該 App 真的做得不錯，且消費者的評價也很好，其實 Apple 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這種情況才是少數，利用刷榜衝上前面排名的 App 多半都很爛，只要一停止刷榜，立刻掉回幾百名之後，所以 Apple 自然不用考慮，大刀一揮就把這些垃圾全斬了。

可是，殺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這種刷榜公司及刷榜的 App 是永遠抓不完的，而現在更是演變到 "狗咬狗" 的地步，也就是刷榜公司低價搶單，生意做不成也不讓其他家做生意，使得中國區 App store 已經形同渾水，排行榜的公信力盡失，開發者及消費者處於雙輸的局面，想找個合適的 App 只能參考 App 推薦網站 (如 i app) 的文章，麻煩很多，而且這些網站的推薦文搞不好也有問題。

其實話說回來，這類行徑各行各業都有。以音樂界來說，台灣早期民歌時代的口耳相傳早已不復存在，近年只要肯砸錢，誰都能出唱片，不是嗎？說起來刷榜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將此類作為搬進 App 世界而已，甚至可以說是這個時代必生的產物之一。所以，若要以開發 App 維生，勢必要有心理準備，App store 的繁榮不等於大家都有錢賺，做好自己的產品固然重要，但還有太多時代的包袱必須納入考量，如今台灣的 App store 確實少有這些亂象，但我相信開發者決不可能讓自己的 App 只在台灣這種小市場販售，出了國門必定會遭遇一堆不公平的競爭，到時你的 App 發財夢是否還能堅持下去？


消除版本號？少害人！

看到上面的畫面你會想做什麼？簡單嘛，就更新 App 啊！但你有沒有想過 ....

你憑什麼更新？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奇怪，我花錢買的 App 為何不能更新？那你能更新到什麼時候呢？答案是 "永遠"，問題就出在這裡。

我看過不少知名網誌主、分析師或 3C 達人的文章，他們都認為軟體商店走向雲端是未來的趨勢，擺在架子上的軟體光碟會逐漸式微，最後全部轉為在網路商城購買。以上我都同意，但某些人說 "未來軟體的版本號將會逐漸消失，所有更新都來自於網路，不僅免費且自動，如此一來軟體的版本就不再重要了" 實在是讓我噴飯。為什麼呢？講這些話的人請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若是開發者你願意嗎？

OK，這麼說是有點偏激，但也反映出一個事實 -- "為什麼 App store 上很多遊戲都有好幾個不同的 App？" 比如說當紅炸子雞 Angry Bird，若你在 App store 上搜尋，可以看到一大堆不同的 Angry Bird App，先不論比較特殊的 Space 及 StarWar 版，其實這些看起來類似但名稱不同的 Angry Bird App 玩法都差不多，頂多是背景故事有些許不同，但一般消費者哪在意這些？多半是把它們當作新關卡玩，故這些很雷同的 App 其實合併成同一個 App 也並無不可，穿插幾段故事動畫就好，但是 .... 如果這樣做，你就只有最初的那份收入！沒錯，開發團隊耗費數月絞盡腦汁生出的新關卡一毛錢也賺不到。

說到這裡，可能有人會說 "分成幾個不同的軟體也不錯啊！" 的確，面對 "免費升級" 的生態，解決之道就是分別推出不同的 App 以重新收費，如此一來 App 的體積也不會太大，算是一舉數得。但是，這種作法只適用於遊戲，其他種類的 App 就不見得適合了，比如說 "生產力工具" 就是很好的例子，消費者花了幾百塊台票買你開發的文書處理 App，豈能說換就換？光是文件的轉移就夠麻煩了，故想必是一套 App 用 N 年，但若要繼續維護又沒錢賺，你叫開發者該怎麼辦？

在此我先離題一下，想問大家還記得 iWork 嗎？我想不少人都很疑惑為何 iWork 自從 2009 年後就沒有再推出新版？依我的猜測，其中一個原因是 iWork 團隊被叫去開發 iBooks Author，所以沒空 (Apple 公司的開發團隊一向都不大) 理會 iWork；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 iWork for Mac 在等待 iWork for iOS  的追趕，為了給消費者 "一致" 的體驗，所以 Mac 版的 iWork 就被暫時擱置了 [4]。

在此處我所要強調的重點是，各位不彷想想 iWork for Mac 已經推出幾版了？在我的印象中至少三、四版，每一次新版的推出大約要花一千多台票去升級，而 iWork for iOS 一套只賣幾百塊台幣，居然要以 "免費" 升級的方式追上 iWork for Mac？！要不是這些工程師有大公司在養，一般中小公司或獨立開發者哪受得了這種事？

然而，如今 "免費升級" 已經被消費者視為理所當然的事了，雖然某些層面上可以省下升級費，但也造就一些不好的後果：

1. 軟體漲價：各位可能會發現某些付費的工具軟體會越賣越貴，像多功能筆記 App -- PaperDesk Pro 即為如此，從 1.99USD 一路漲到 4.99USD，還改版換名字 .... 我不知道開發者是怎麼想的，但若我是開發者，的確有可能採用漲價的策略，讓較晚購買的消費者分擔我的開發成本，何況隨著 App 功能的日益強大，的確有收費更高的價值。
2. 軟體停止維護：這一點很容易想像，而且大家應該都感同身受。App store 上有很多 App 在上架之後就幾乎沒有再更新，甚至連 bug 都沒抓完就沒消沒息了。原因很簡單，沒錢賺嘛！肯繼續維護是開發者有責任感，或是對其 App 的熱愛，不然就是有其他的收入來源，若從此放著不管我們也不能說什麼。
3. 缺乏大型軟體：大家都知道 App store 有個弟弟叫 Mac App store，它的業績如何姑且不做討論，重點是所有軟體大廠的重量級軟體幾乎都不願在其上架。若是嫌移動裝置的效能不夠強，那為何連 Mac App store 也得不到他們的青睞呢？有人說是這些大廠不願跟 Apple 三七分帳，這我同意，但我認為 "免費升級" 的特性也是原因之一，試想他們一套軟體的開發時間需時數月至數年，每套售價賣到五位數台票，結果你要我給消費者免費升級？！那我家的工程師要喝西北風喔？所以現在很多大廠依然維持以前的銷售模式，或是改為月租式，並結合雲端服務，為的就是承受 Post PC 時代的挑戰 (當然還有盜版猖獗的問題)，若 App store 依然故我，等到 iOS device 的效能夠強時，這些巨頭們依然不會正眼看待它。

上面幾點其實相當直觀，我想 Apple 也知道，除非他們認為新時代可以改變一切，不然我大膽猜測 App store 的軟體更新模式在未來的版本中可能會新增一些功能，比如說直接支援 "付費更新"，或是讓 In-App Purchase 接手付費升級 (目前比較接近的用法只有 "lite 版升級至正式版"，或是 "普通版升級至無廣告版")，藉此使 App store 的商業機制更加健全，進而吸引更多重量級廠商投入開發，而軟體的品質也能同步上升 [5]。

話說回來，某些開發者將旗下的 App "手動漲價" 似乎已經反映出免費升級的後遺症，所以解決這方面的窘境也是當務之急，不過在 Apple 眼中一向是 "消費者第一、開發者次之" 就是了 ....

=============

Well，這篇文章的目的並不是在唱衰 App store，也不是要潑開發者冷水，而是這些日子以來，看到 Apple 圈裡莫名其妙地跑出一大堆 "專家"，又有一些連 Finder 是什麼都不清楚的人一窩蜂地投身 iOS App 的開發 .... 我想說的是，App 市場的確有人氣，但其商業模式並非是完美的，投資下去不一定有賺頭，重要的是你想做什麼？能不能找自己的獨特性？以及進入市場之時間點的選擇，以目前 App 市場及 App store 本身的白熱化局面來說，除非你能做出舉世無雙的 App，不然現今獨立 App 開發者是很難找到活路的。



附註
1. 台灣的創業風氣不盛，大多數 iOS 開發者是接其他公司的外包案，或是根本就在大公司裡幫忙寫程式，故沒有感受過身為獨立程式 (或遊戲) 開發者的壓力，在國外這種個人工作室比比皆是，但成功的少之又少，能不餓死就不錯了。
2. 事實上我很喜歡 "Quietly Brillant" 這個標語，因為這就代表台灣人的精神，但很可惜時代已經不同了。
3. 盜版也是原因之一，但不在此文的討論範圍內。
4. 兩者都有用過的人應該知道其相容性低到難以置信，同一個檔案在兩個平台的相同軟體中居然呈現的排版會差很多，雖不致於 "慘不忍睹"，但真的不能昧著良心說 "相容" 或 "可用"。
5. 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大家不敢做，事實上 App store 要支援付費升級簡直易如反掌，連介面都不用改，直接在更新頁面標上價錢即可，所以我也不排除 "App store 早就支援此項功能，只是風氣如此，沒人敢要求付費升級" 的可能性，由於我個人沒有參與此項開發，故不清楚實際的狀況，如有誤還請網友不吝指教。